蒲篮是关中农家几乎家家必备的物件,而西安市长安区的大居安村,曾经是闻名的蒲篮村,但如今那里会编织蒲篮的人却是少之又少,今天(7月24日),去认识一位坚持了一辈子的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记者:“做一个蒲篮得多长时间?”
杨让民:“做一个全的,大的一般得两个多小时。”
大居安村,坐落在西安市长安区学府大道,被西北几所知名大学环绕着。过去,这里编织出来的柳条蒲篮远近闻名,但如今,只剩为数不多的两三家人还在坚守,其中就包括68岁的杨让民老人。
记者:“这手艺对您有什么重要意义?”
杨让民:“这是从老先人手里传下来的。”
记者:“传了多少年?”
杨让民:“传了三辈了有,我爱这手艺,在我手里养活了五六个子女哩。”
长安区大居安村孤独坚守的蒲篮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柳编容器蒲篮,过去关中平原农村几乎家家必备,剥玉米、淘小麦、存粮食、逢年过节放各种各样的面食都少不了它。说起当年集体编蒲蓝的盛景,杨让民老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。
杨让民:“这个村原来叫做圈坊 ,为啥叫个圈坊 ,我估计和这有一定的契机。”
记者:“师傅,您说这以前是在哪里做?”
杨让民:“这以前是在窨井做,窨井做的东西好,湿度什么的都好。”
记者:“这窨井有多高有多宽?”
杨让民:“有一米二三宽,有三米深,生产队时一个洞子里可以站两个人,两个洞子可以站四个人。”
记者:“就底下比较阴凉,也看不到太阳?”
杨让民:“太阳能照下去,没有湿度。”
记者:“那下的时候咋下?”
杨让民:“下的时候有台阶。”
长安区大居安村孤独坚守的蒲篮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杨让民老人十五六岁开始学做蒲蓝,那时候的他正处在贪玩的年纪,对这些看似枯燥乏味的技艺全无兴趣,最后不得不在父母的柳条攻势下败下阵来。
杨让民:“那会儿也不想做,不做就挨打。”
记者:“那会儿多少岁?”
杨让民:“我只有十五六岁。”
记者:“那会儿正贪玩着。”
杨让民:“哦,贪玩着,父亲就让学,学会了就这样了。”
记者:“那会儿做不好拿啥打?”
杨让民:“做不好就拿柳条抽,那会儿都在印子做,打也没法跑。”
记者:“挨的打多不?”
杨让民:“也挨过几回打。”
记者:“那就是被迫的。”
杨让民:“在印子里没法跑。”
记者:“那最后就没办法,学会了。”
杨让民:“没办法学会了。”
记者:“那现在孩子也不学这个?”
杨让民:“现在谁打娃呀,不学就不学了。”
长安区大居安村孤独坚守的蒲篮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蒲篮编织,靠的是手劲和巧劲,打底、搬头、上圈、缠沿子等工序重复下来,双手受伤在所难免。但熟能生巧之后,杨让民和柳条找到了最好的相处之道。
杨让民:“有的人冬天做这个手上有裂口,我的手还是越做越光了。”
记者:“我看指关节那儿已经磨出茧子了。”
杨让民:“有,有茧子。”
记者:“这活给手上留的伤多不?”
杨让民:“过去留的伤多,现在做习惯了,手上没有多少了。”
杨让民老人说,编织蒲篮需要四件宝,柳条、枸树皮、椿木圈和麻绳。这些年来,由于耕地减少,柳条从自己进山砍变成了向山东进货,麻绳从妇女自己纺线变成了尼龙绳。一些事在发生改变,但他对手艺的执着追求却没有变,对原材料的处理也一如既往严格,以保证蒲篮使用二三十年不坏。手艺人往往意味着固执、缓慢、少量、劳作,但背后隐藏的却是专注和对完美的追求。
记者:“师傅,它这个柳条能换成其他的不?”
杨让民:“其他的不行,其他的做不成,太硬了,需要这四样东西提前要拿水泡好哩。过了夜才能做,当时泡当时也做不成,这四样东西,除了绳子不泡,这三样东西都要拿水泡。”
记者:“那为啥会选择枸树皮缠?”
杨让民:“枸树皮结实,其他的不行,其他的缠上就断了。”
记者:“为啥用火烤过这种?”
杨让民:“火烤熟以后有顽度,折不坏,这用四五年后把水放里面一时半会都漏不下去。”
长安区大居安村孤独坚守的蒲篮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年纪渐长,从前天天弓着腰在柳条堆里忙碌的老人不得不减少一半的工作量,下午两点就结束编织蒲篮,两个儿子早已安家立业,在外打工,杨让民便在家里含饴弄孙,日子过得安逸而满足。
杨让民:“这做了不到二十天,这小的我一天能做四个,大的做三个,够一百康复路就拉走了,有会儿给外地批发哩。”
记者:“康复路有销售点?”
杨让民:“现在我们这儿没有地了 ,农村用的少了 ,主要销售到西安,现在销售的厉害,甘肃宁夏、西安也用哩,国展上面一年也用四五百个呢。”
记者:“展会会用,还有啥地方会用?”
杨让民:“馍店里,炒瓜子,咸阳的瓜子厂一年也用几百个哩,瓜子厂塑料袋子提不成,遇热就不行了,用途挺多,销路不愁,可惜马上失传了。”
长安区大居安村孤独坚守的蒲篮手艺人——杨让民。
作为一名传统手艺人,杨让民老人目睹村子里600户编织蒲蓝的景象逐渐消失,越来越多的器具替代了看起来笨拙的蒲篮,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村落选择去城市淘金,但他却一直坚持着,而这门手艺也确实带给了他不少回报,一天足不出户就能挣两百块钱左右。
杨让民:“他们抛了手艺,都不做了,我感觉这个可惜了,但其他人想法不一样,我因为爱这个,我做。”
记者:“您家里儿子现在也挣钱了,如果不需要您做这个......”
杨让民:“不需要我做这个 ,我思想上还有点接受不了 ,等到我做不成了 ,看娃们能不能把这传下去。”
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,是杨让民老人的心愿,但让他可惜的是,即使两个儿子都会蒲篮编织,但年轻人们似乎更喜欢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打拼,不管他愿不愿意,从前关中农家翻动着蒲篮的场景终将逐渐淡出我们的记忆。